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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遮云山灰溜溜的回来以后,宋琦内心的失落与沮丧,实在是一言难尽。他只想一个人待着,就像一只受了伤的狗,躲在角落里悄悄舔舐伤口。如今的他茶饭不思,夜不成寐,连胡子也懒得刮。如果不是因为还得上班,他甚至打算不再迈出家门一步,这样心里的重负或许能减轻一些。父母三番五次打电话叫他过去吃饭,他总是推拖工作忙没时间。直到母亲薛瑛由于放心不下亲自跑来探查,才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宋琦现在就怕见到家人,万一被父母从脸上看出了蹊跷,丢人暂且不说,势必还得忍受一番盘问,随后必然还有不吝同情的大加安慰。这些在宋琦看来,无异于是往他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果然,薛瑛一见儿子萎靡的神情就猜到了几分端倪。知子莫若母,如果仅仅是工作遇到了不顺,万不至于令儿子心如死灰。她和学生打了半辈子交道,对心理学的应用还是很有根底,知道当下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于是刚在沙发上坐定就问:“我说怎么不敢见人这是被哪个小姑娘给伤着了小琦,你可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宋琦急忙辩解说:“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前一阵子感冒了,一直没好利索。我本打算”

“哈”薛瑛打断了儿子的话,继续不依不饶的说:“你都这么大了,说起谎话还是半分长进都没有,一戳就破。你见过谁感冒了连胡子都顾不上刮谁感冒能严重到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宋琦不吭声了,他了解母亲的脾气,一旦要教训谁,语言的犀利程度很难让人招架,想争辩只能是自取其辱。这都是常年教育学生锻炼出来的。

“怎么,才说两句你就受不了了”薛瑛口气缓和下来,她知道虽然重症还需猛药治,可也得掌握好火候才行。继而调侃说:“小琦,以前的你可是拿得起放得下。托人给你介绍的那么些容貌和举止都很得体的女孩儿,你跟人家说吹就吹,连眼皮都不眨巴一下。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遇上真爱了”

宋琦用双手捂住脸,羞愧之余还真有些没脸见人的意思。不愿面对家人的后果完全显现出来。薛瑛见状开始安慰儿子:“好了,人一辈子遭遇感情挫折是常有的事。你让别的姑娘伤心难过,现在轮到了自己就当是一报还一报吧。”说着,薛瑛站起身去厨房找来一块湿抹布,帮儿子擦拭着茶几上的灰尘。“我和你爸昨天碰到了王教授,你猜怎么着他可是对你念念不忘、赞不绝口。虽然你没看上人家的女儿,可他的女儿要模样有模样,要学识有学识,至今对你还是有几分恋恋不舍的意思。你何苦对人家那么绝情趁现在大病了一场,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宋琦一听干脆躺倒在沙发上,脸冲着沙发的靠背,气鼓鼓的说:“妈,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她我和她相处的很别扭。我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还是省省心吧”

宋琦说的这个相处别扭的人名叫“王素华”,比宋琦小三岁,在景城市“小花幼儿园”工作。女孩儿人倒是很朴素,长了一张娃娃脸,乍一看确实人见人爱,就是思维有些简单随性。她表面看起来不爱说话,可一旦跟你熟稔了,就会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滔滔不绝。按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容忍的毛病,就是她跟你聊的话题完全没有建设性和参考价值。无非是些别人家的哪个人怎么了,他或她干过什么事,哪里做的不好,闹出了什么笑话等等。如果你打算和她聊点文学中的风雅趣事,或历史上的著名典故之类,她除了饶有兴致的点点头,露出惊讶莫名的表情外,可以说一无所知,并且一问三不知。

记得两人再见第二面时,那天秋高气爽、碧空湛蓝如洗,是个郊游漫步的绝佳天气。宋琦满怀兴味的问了王素华一句话:“三毛曾经说:一个人至少拥有一个梦想,有一个理由去坚强。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小王,不知道你的梦想是什么”

王素华困惑的眯着眼睛问:“三毛你说的可是那个漫画书里只有三根头发的小孩么他看着好可怜,没想到居然还能说出这么富有诗意的话宋哥,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王素华当时说话的表情可以证明她是真诚的、懵懂的、并且毫不矫揉造作的。但在宋琦眼里,她还不如漫画书里的那个值得同情和可怜的小孩儿。至少小孩儿被赋予的经历笑中带泪、发人深省。而王素华除了能惹人尴尬一笑,似乎再也难有可取之处了。从那以后,宋琦便毫不迟疑的选择和王素华分道扬镳了。

今天母亲又旧事重提,不仅没有带给宋琦想要的安慰,反而令他更加怀念起林稞来。心想:“人与人可以有不同之处。但如果差距大到明月和沟渠一般的程度,仅仅依靠容貌来补救是否过于浅薄了我不需要花瓶,我只想要一个志趣相投的人。这样的人生才不会乏味。假如林稞只拥有美貌,我现在还会这么痛苦么”

薛瑛望着儿子的背脊,叹了口气说:“哎我和你爸的观念看来是落伍了,本想靠半辈子的经验替你把把关,却忽视了你的切身感受。不过我还是要劝你打起精神来,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趟不过去的河。世上的缘分都早已安排好了,勉强不来的。”说着,薛瑛起身走到儿子的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后背。母亲手上传递的温情像一股绵延如缕的暖流,融化了宋琦心头的寒冰,他不由自主的转过身来,抱住薛瑛的手臂痛哭流涕。霎那间,所有的委屈尽情释放出来,如雪崩、似海啸。薛瑛一边抚摸着儿子的头,一边暗暗祈祷:人生总要经受风霜雪雨,谁也不能因噎废食。但愿小琦在经历了这次失恋之后,真能学会拿得起放得下吧

父母能帮到儿女的也只有这些,假如少了“天有不测风云”这类突然的变故,一个人成长的速度就会大打折扣;正如阳光在雨后才分外美丽,感情在患难中才变得坚韧。面对冰冷无情的复杂人世,伤痛和忧愁会如影随形、挥之不去,除了耐心勇敢地坚持和抵抗,不会有更好的方法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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