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个洞

发现幺儿的山匪，嘴上答应要把幺儿留给姑奶奶，回去的路上却还是跟二刀提起这事。

二刀摆摆手表示知道，转身就跑到山寨最大最豪华那间堂屋，吵嚷着要见姑奶奶。

姑奶奶此时手上正忙，忙着对镜贴花黄。

“哇，这个好有意思，就是可惜技术不行，镜面太模糊，看不分明。”

铜镜前坐着的，赫然是毕无谓梦中所见那名小姑娘，不过此时的她通身精神焕发，衣衫洁净，半点没有寻常妇孺身处山寨的落魄。

“姑奶奶，二刀求见。”小姑娘身后侍立的随从禀报。

事实上也用不着通报，这山寨拢共就那么点大，二刀那故意拔高的嗓门在外头，嚎得跟杀猪似的，房里房外早听全见了。

小姑娘，或者说从另一个世界、也就是现代穿越而来的李明敏，现宇宙无敌霸王山寨当家姑奶奶，举起双手伸个大懒腰。

李明敏翻白眼：“他要干嘛？一大清早鸡飞狗跳，没个消停，害我妆都化花了。”

随从：“回姑奶奶，好像是库房的人关了他家幺儿。”

“那放人呀，这点小事也要等我吩咐吗。”李明敏心下嘲笑古代人可真死板。

许是想到什么，随从表情尴尬，“二刀没去闹，就来了您这。”

熟悉二刀为人的，只要稍微联想一番，就知道他要干嘛。

二刀不光是个酒鬼，空有身力气钱也没几个，成日与寨中几个好赌的混迹在一块儿。前些日子喝多回家，还把抢来的老婆打死了，结果几个孩子没人照顾，生了病就只能扔树林里祭山神。

李明敏来这时日不长，山寨里的人她也不全了解。随从表面上在这保护姑奶奶并供她使唤，实际上仍然服从大当家命令，因此山寨中事宜也不会事无巨细地禀报“姑奶奶”。

只不过这姑奶奶来得蹊跷，能跟大人物牵上线，又给山寨带来不少收入，这才有部分人接纳她。

“放他进来吧。”

二刀被领进屋，只提了一个要求。

“……幺儿今年七岁，养到这么大不容易，能为寨里做贡献是他的福分。”

“我这做爹的也不要求别的，屋里还有两个小的要吃饭，就想跟姑奶奶要点小钱，把娃都看顾好，好告慰他娘在天之灵。”

二刀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懂得怕是真以为孩子是他含辛茹苦带到大。

看着二刀比出来的三根手指，李明敏多少有些肉痛。她在原世界日子过得也并不宽裕，与原身类似，出身贫寒，养成了抠门的小毛病。现在好不容易换了环境，虽然也经历过困难的时期，但总算靠此道敛到不少家产，自然更加重视财物。

姑奶奶翘起二郎腿，手里边把玩支朱钗，边慢悠悠道：“生了病的孩子可卖不上价，就是富贵人家，也不会想买个赔钱货回去。”

在二刀急着辩解前，姑奶奶又道：“这样吧，看在你这么多年为寨里做贡献的份上，我会同主上好好说说，想必也能通融，只是……”

姑奶奶竖起一根手指，“只能给你这个数，毕竟，那可是个‘生病’的孩子呀，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随娘去了。”

“生病”一事被反复重点提及，二刀自知理亏，硬拖着讨价还价，可姑奶奶实在咬着价钱不松口，他诈不出其他只好作罢。

待二刀出门，随从才提点：“姑奶奶仁善，但您有所不知，幺儿确实不值当，寨里懂点药理的都曾言此儿回天乏力。况且二刀那婆娘也是因他而死，大当家的也不喜寨中嗜赌成性之人，还望姑奶奶不要助纣为虐才是。”

李明敏也意外，她只当山匪大多无甚道德感，没想到大当家和他手下的人还挺有一套治理之术。

“行，我知道了。不过这个二刀确实心黑，也要防着他对寨中不利。”

随从默认。

二刀前脚拿到钱，后脚就对着主屋呸骂，形容词极尽龌龊，“不就是魔门的一条狗，也好意思在这里猖狂，咱们山寨没有她的时候，日子不也照过？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他们这些沾染嗜好的，多少有些自己的门路，二刀那群赌鬼朋友里就有见多识广的人。

当中就有人曾暗中窥见过姑奶奶面见“主上”，而她口中所称的“主上”，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世上既有被称作仙门的地方，相对而言就有被百姓叫做魔门的群体。

魔门中人大多行事乖张，好走修行捷径，也就是所谓的邪门歪道。

出于某些修炼需要，魔修多爱单独行动，有靠汲取他人修为晋升的，也有靠掠夺比之弱小者精气延年益寿的，不外乎是些凭借外物，以及残忍肮脏的手段，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修为的不耻之徒。

仙门强势，门下弟子不易下手，部分修为较低的魔修便把主意打到无法修炼的凡人身上。

为此不知多少凡人备受煎熬苦难。

姑奶奶敛财，大当家睁只眼闭只眼，还不是仗着她背后有那真正杀人不眨眼的魔修。

掂着钱袋，二刀正欲找人再玩几把，就见不远处浓烟滚滚，人声鼎沸。

他抓住奔来禀告的弟兄询问。

“出啥事了？”

“库房走水了！哎呀，你放开我，得赶紧通知大当家的！”

放火的不是别人，正是观乡一行。

观山匪看守只给水不给粮的态度，就知道他们是在刻意消耗俘虏的体力，等人饿的差不多了再抓他们出去。到时候就算山匪们要对他们做点什么，他们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因此时间拖得越长对大伙逃出就越不利。

得知乌娘有办法解开绳索，马叔与牛哥就决定先制造点混乱，再打头阵冲出去。

不成想乌娘又立马掏出根自制火折子。

“放火吧！我这儿有现成的工具。”

计划顺利成功，逃脱出去的乌娘，一手牵着背着幺儿的儿子，一手迎风狂撒辣椒粉，火气升腾，烟气裹挟刺激性粉末漫天飞舞。

引得赶来救援的山匪们喷嚏不断，眼泪鼻涕更是狂流不止。

观乡众人：他们是不是该离这个疯女人远点。

仅管早有准备，毕无谓等人以浸湿的布条捂住口鼻，也还是被辣椒烟气呛得有些睁不开眼。

这招是有效，但同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几人冲着寨门狂奔，马叔那身肌肉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表现给力，抄着路边捡来的钉耙舞得风生水起，一马当先。

牛哥的临场爆发小宇宙丝毫不亚于马叔，对着袭来的人，有罐儿扔罐，有勺儿挥勺，总之到他手里什么都能变成武器，观乡的小崽子们看的那叫一个目不暇接。

胜利在望，山寨大门就在前方。

异变陡生，一团比烟气更深的黑影对着马叔劈头盖下。

原本心中雀跃的众人如淋兜头冷水。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发生的，只知健硕的马叔在冲进那团黑影中后，就如触雷电，在吸气间化为了皮包骨。

遂倒向一边，生死不知。

“马叔！”

观乡几人心中一沉，牛哥更是扑上前将人拉回，手中触感让他不得不承认，马叔的的确确在突然之间被害成了这副模样。

乌娘也扯住毕无谓，将他跟幺儿护在身旁。

面对这种无形的攻击，不止观乡众人心生恐惧，就连反应过来，前来包围抓人的山匪们也面面相觑，心中一阵后怕。

幸好他们落后一步，没有贸然靠近那团不妙的黑影。

山寨出了这么大乱子，大当家哪还顾得上别的，带上兄弟抄上家伙，以最快速度赶到了现场。

李明敏跟他前后脚抵达。

望见那团阴影，李明敏扑通跪下，抖着声喊道：“主上息怒！”

她曾见过被吸成这幅惨状的人，知道是这位大人的手笔，之前也有过类似的逃跑事件发生，他们没抓回人，主上一怒之下把跟着她的几个手下统统吸成了人干。她独自回到山寨，为打消大当家的疑虑，花了不少功夫。

这位发起火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毕无谓被辣椒烟呛得双眼微微红肿，眯缝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莫名觉得有丝眼熟。

李明敏：“请主上饶命，属下会处理好他们，这趟的费用全免，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从宽发落，既往不咎。”

黑影并不答话。

李明敏背上冷汗涔涔。

“下批合适人选途径的时间已有眉目，请再宽限几日，定能为主上挑选出资质合格之人！”

黑影冷笑，不想与她多话：“若不是你魂魄异于常人，又颇为识相，以本尊的身份，垫脚都轮不到你。既立誓言效忠我蔓魂教，那便和这些贡品一起乖乖做我给养，感恩戴德吧！”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当时发难。

立时就有数名山匪一道发出惨叫。

毕无谓在黑影说要把他们统统当做给养时，就与乌娘和幺儿抱作一团，紧闭双眼。

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乌娘，面对实力如此悬殊又丧心病狂的修真者，也想不出办法来自救，只能等待奇迹降临。

老天爷这么离谱的嘛！两个主角！天选之子！世界命脉！就要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配角干掉了，也不知道赶紧派个人来救场！

然后就果真如愿。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是一声怒骂抢先。

“这年头真是，哪里的野鸡散修都敢自立门户，占山为王，也不打听打听附近是谁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