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我命相挟

随波飘摇的夜里，颜粟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只接近十米的巨型虎鲸，背上有极淡的牙印和划痕，在大海中称王称霸，横行无阻，上打抹香鲸，下打大白鲨，给它小时候造成伤害的那头虎鲸，也被追着打，广袤无垠的大海，任它遨游。

醒来微弱的晨光，颜粟只看得清岸边的轮廓，但是哪里是什么样的形状，哪里是草，哪里是树，是红，是绿，颜粟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日出东方，水波粼粼，景色不得不说，很美，环境不得不说，很祥和，但是，颜粟一个匆匆过客，都已经对这里如此熟悉，常居于此的小海螺，恐怕细湖的一石一洞，它都探索过了吧，颜粟思绪紊乱，小海螺怎么能就真的困在这里呢，自己已经完成了救赎，小海螺的救赎，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即使再困难，也是想着尝试的，颜粟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并不是今天才决定的，悠悠的划着桨板，往尾部的大水道划去，挤出树根丛，绕着岸边悠悠的划，花了很长时间，一直划到小船这里来。

能使用的方法不多，也能预见效果甚微，颜粟吹响着海螺，一遍又一遍，叫喊着小海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心怀一丝丝的希望看着水面期望有奇迹的发生，就像钓鱼人看着自己的浮漂，满怀期待的等待但回报的是死寂也不见得奇怪，任凭颜粟吹得缺氧头昏眼黑，喉咙嘶哑，回应他的只有水面一朵接着一朵的浪花。

小海螺听见了的，一遍又一遍的，停留在洞口徘徊，游走，又一遍一遍的游回来重复徘徊，整理过后的洞口大小，它现在的体型穿过还有余地，但是洞口困住的不是它的身体，是它的心灵，是一道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异常坚固的障碍，心理障碍要是那么容易突破，那就不是心理障碍了，所以小海螺能做的，只有在洞口焦急的叫唤回应颜粟，海螺召唤必达的约定，不够贵重到足以打破它的心魔。

颜粟放弃了，回头望一眼大海，这广袤无边的大湖，把大地都包裹进去，让人产生陆地就像风雨飘摇的船只的错觉，随时会颠覆的恐惧感，颜粟的眼神越来越不甘，越来越坚定，一桨一桨的划着水浆往回，发力的手臂看起来坚硬如钢铁，大海或许可以颠覆陆地，但动摇不了此时这个男人的决心。

小海螺十分聪明的在大水道等着颜粟，是久久听不到颜粟在外面制造的声音，猜到他回来了吧，只是这次的情况似曾相识，它乖巧等候在水道口，颜粟的桨板却像看不见它一样，直直的冲着过去，正是像颜粟第一次发现大水道不连通，怀疑小海螺被困的那次一样，小海螺躲闪一边，委屈的叫唤，跟着颜粟快速朝细湖头部移动而去。

颜粟全程板着黑脸，不理会小海螺的挑拨，直到接近洞口，才脱去衣裤，以一个旁人看来表情严肃认真，但是动作很滑稽的方式和小海螺演示着什么，指了指他自己，然后指了指水下洞口的位置，做出了人类游泳的动作，比划了几下然后抓着自己的喉咙，面部做出窒息的表情，挣扎了一下翻白眼歪脖子，动作做完，指了一下小海螺，你看着办的意思，然后转身鱼跃入水。

即使身体还记忆犹新的那个窒息感强烈抵制着他的意志，即使还有郝韧真要教育，还有粟鸿烟在家等着自己，即使以后还会有他的小认真需要他，颜粟也管不了许多了，唯有赌上性命，才有可能带领小海螺突破它的心魔，颜粟唯一可控的地方就是他知道他要去做，其他不可控的致命因素，他只能把它们交给小海螺，无条件的信任它。

颜粟现在的心魔是，如果现在他不这样做，终身必将在懊悔中度过，如影随形。

没有像心中暗暗希望的那样会熟能生巧，颜粟一入水，方向感渐失，昨天的疯狂举动，除了增加现在的恐惧心里，并没有提供什么经验，估摸着差不多到洞口或者石壁了，颜粟伸一只手在前面探路，放慢速度，手掌触碰石壁，没有惊喜，只有更糟糕。

一阵刺痛，颜粟手掌撞上了石头尖角，他能感觉到划出血来，忍着疼痛继续摸索石壁，更糟糕的是细湖内侧的石壁不像外侧的喇叭口相对平滑，可以推测方位，内侧石壁光怪陆离，除了碰壁生疼，颜粟毫无头绪此时洞口所在相对自己的位置，调整角度，又继续摸索，流血的疼痛感让他降低了速度，紧接着第二次碰到石壁，摸索一阵四周还是石壁。

颜粟后悔了，此时的耗氧量，和昨天进来摸到洞口的时候差不多了，已经十去七八，昨天知道路线对了，强憋着气就算没有小海螺，吃上几口水，还是能游到水面的，但是现在连洞口都没摸到，相比于氧气量，此时的洞口位置才是最关键的，摸不到洞口，还剩多少气量都是零，摸到洞口才有可能是一。

正当颜粟进退两难之际，一个宽大滑溜的平面抬起了他的腹部，原来是小海螺用胸鳍抬起了颜粟，小海螺来帮他了，颜粟心领神会，被调整后快速往前游动，小海螺则在旁边给他持续给他调整方向，颜粟尽量让自己被小海螺调整后保持直行。

小海螺为什么没有阻止颜粟继续前进，反而帮他呢？或许是它判断了颜粟的位置和能力，有它帮助不会溺水，或者就像颜粟知道它把自己困在里面，不会选择把小海螺赶出去大海里，然后封住洞口一样吧，他们都知道如果那样子做，结果是会失去对方。

几个调整之后，颜粟感觉小海螺离开了他，秉着完全信任小海螺的初衷，颜粟用尽最后气量拼尽全力往前划动，几个动作之后，颜粟觉得自己就到此为止了。

突然双脚被一个厚实滑溜的肉片分开，原来是小海螺帮颜粟调整好方向之后，靠近洞口没有了空间让它继续待在颜粟身边，颜粟在他在调整下穿过洞口，它跟着小心穿过，只等通过狭小洞口，它立刻上前托住颜粟，颜粟就这样趴在小海螺背上，屁股靠着它的背鳍。

温柔的接住颜粟之后，小海螺用尽全力快速摆动尾巴，恢复一些力气的小海螺，颜粟感觉比昨天更剧烈的水里滑过皮肤，呛一口水间，已经跟着小海螺一起越出水面，腾到空中。

而在半空中，没有睁开眼睛的颜粟听到了人群的惊呼，此时的颜粟哪里管得了这许多，调整身体平衡贪婪的吸气。

环保协会的热情人士们，昨晚收到粟鸿烟的消息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匆匆赶来了不全岛，刚靠近捕捉小海螺上船的的地方，就看见一个男人骑着一头虎鲸冲出水面，这突如其来震撼的画面，船上的十几个人不禁发出惊呼，颜粟听到的正是他们发出的声音。

颜粟和小海螺分开跌落扎入海水中，再次浮起来之后，颜粟才有时间擦拭脸上的海水睁开眼睛，又一下感受到小海螺宽厚的背部拖起了他的身体，使他的上半身高高露出水面，小海螺则扭动着粗短的脖子，想要回头确认情况，嘴里着急的叫唤，像一个犯错着急的孩子，颜粟清了清被呛得难受的气管鼻子，俯身拍了拍它的后背，小海螺这才放松下来。

“颜粟。”

环保协会众人靠近了他们，颜粟转过头去寻找声音来源，却错不及防的，小海螺一个加速，他踉跄后倒，还好背鳍托住了他，原来小海螺刚刚太过紧张，只关注颜粟状态了，等它缓和下来，发现旁边靠近的船只，上次被带去海洋馆的恐惧油然而生，立刻开尾逃跑，一路钻进小海峡去，虽然驮着一个颜粟，但是全力游动的小海螺速度也是极快，相对颜粟的桨板速度，岸边的景物眨眼就过了，颜粟也不着急，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让它出来，就当做野马脱缰吧。

一直冲过小海峡，才累停下来，小海螺鼻子张合喘着粗气，刚刚好，又来到了颜粟第一次赶它进到大海里的地方，东方升起的太阳，比那一次升得更高了，身后是温馨的港湾，眼前是无垠的大海，颜粟一扫阴霾，忍不住留下眼泪，轻轻的拍着小海螺，不着急，真的不着急，能突破第一次，就能突破第二次。

颜粟见小海螺喘气还托着自己，想要翻身入水，小海螺却移动它灵活的身体托着颜粟，阻止他下水，颜粟见状只好作罢，轻轻安抚着小海螺，和它说着话，刚刚那些人识趣的并没有跟上来打扰。

小海螺彻底的平静了下来，趁它不注意，颜粟一个翻身下水，奸计得逞的哈哈大笑，快速往回游去，当然，快速是相对普通人类泳速来说的，小海螺转身一个摆尾加速，就追上了颜粟，靠惯性飘着都比颜粟快，它也是第一次仔细观察颜粟游泳，饶有兴趣的在颜粟正下方看着，快速游动一阵，不常游泳的颜粟就气喘吁吁了，停下来大口呼吸，小海螺干脆又接上了他，缓缓的往回游去。

远远的就能看见那艘快艇驶离了洞口，待在远远的地方，这让颜粟对对方产生了好感，回到洞口外面，颜粟翻身下水，示意小海螺回去，然后自己爬上了他的小船，小海螺见他爬上了小船，叫唤一声沉入水中不见，游回细湖里了。

颜粟赌命成功了，他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他便不急着逼小海螺。

见颜粟招手示意，远处的快艇缓缓靠近，船舷上都是一些眼神满怀激动的年轻人，颜粟此时穿着清凉，挺不好意思的。

“颜粟，是鸿烟姐告诉我们你在这里的。”

当初采访过粟鸿烟的女记者靠近了说到，是鸿烟告诉他们的吗？颜粟心想，再加上他们刚刚吓到小海螺后远离的举动，颜粟心里信任了他们。

“你好，我认得你，之前在这里采访过鸿烟的记者。”

“你好，我叫黄笛，叫我小黄就可以了。”

“你先上来吧。”

黄笛邀请颜粟到他们船上，颜粟也不客气，顺着栏杆就爬了上去，相比于小周留给他的破旧小木船，这艘有点大还有船舱的观光快艇简直豪华，黄笛领着颜粟进到船舱，随行的年轻人个个目光炙热和他打招呼，在小海螺的事件中，颜粟这个男人总是形影不离，作用巨大，现在亲眼见到本人乘着小海螺腾空出现，简直像是看到偶像一样崇拜，不过只有颜粟知道，他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得人，他上来这里，不是接受他们的崇拜，只是他饿了。

“黄笛，有吃的吗？”

说话的时候已经饿得发抖了，小海螺已经有得吃恢复起来了，颜粟却过上了野人生活，小周留给他的食物不多，顶不住几顿，听见颜粟的话，黄笛赶忙找食物给颜粟，他们出发匆忙，也只是带了些干粮，颜粟毫不客气的狼吞虎咽起来，吃得极香。

“你们是过来观光看虎鲸的，还是啥？”

颜粟虽然吃人家东西吃饱了，说起话来却故意带着刺。

“我们是来帮忙的。”

颜粟抬头看一眼这些年轻人，为自己的试探懊悔，这些炙热的目光，只恨不得自己无用武之地吧，自己还有怀疑他们。

“那刚好，正需要帮助。”

“你们也看到小海螺了，它现在已经回到里面了，我需要……”

快艇停靠码头，一行人陆续上岸，颜粟看着缓坡，虚弱的身体产生了和第一次来时候大包小包的疲惫感，而且爬到顶上还要下去，想想每次都要这么麻烦，感觉不太行，心里想着有没有办法解决，其他人在旅馆住下，颜粟在他们的帮助下，拿到一些装备，又径直往下面细湖走去，他现在是野人一个，会一直住在野外。

大家分工合作，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颜粟则来到细湖沙滩，安营扎寨，小海螺今天的巨大突破，让颜粟更加下定了决心，他要完成小海螺的救赎，即使要花上很长的时间，跟粟鸿烟打电话汇报了今天的情况，并说了自己的想法，小海螺今天比昨天不一样很多，明天相比今天如何也不可知，所以他的计划也只能暂定大方向，局部小细节去调整，粟鸿烟听完后表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