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百转峰回

天空渐渐落下雨来，淅淅沥沥敲打着墙上青瓦。

院中的海棠花树在雨夜中轻轻摇曳着，有风吹来，花瓣从枝头落下，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夜色愈深，连着湿润的空气中都透出一丝丝倦怠。

山/奈挨在窗边，托着腮，听了许久的雨。

发呆的时候，她总习惯性用大拇指乱扣其他的四根手指。扣着扣着突然，她摸到了左手无名指指关节上的一小块突起。

山/奈不可置信的抬高自己的手，凑近了些，借着廊下灯光看去，那根手指上赫然是她以前洗水果刀时不小心划伤留下的疤痕。

“这该不会是我自己的身体吧？怎么可能！”震惊之余她急忙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怪不得上次小意给她梳头的时候，莫名其妙来一句说李云和的头发短了。

“敢情这真是我自己的身体？”山/奈又撩起裤腿瞧了眼自己的膝盖，确确实实的其上面也有几道她以前平地摔留下的疤。

“也是没想到，真有那么一天需要自己证明自己的身体是自己的。”看来这些调皮时留下的这些痕迹还是有它存在的意义的。

短暂的小庆幸过后，山/奈又陷入了无尽的悲戚中。

“还以为只是和李云和长的一样而已，没想到竟然是身穿。”她双手捧起自己的刚来就被刮花的脸有些欲哭无泪，因为它现在还是有淡淡的痕迹没消掉。

霎时间，源源不绝的绝望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了山/奈的心头，铺天盖地的浪花从上而下，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连身体都赔出去了，这一趟，可太亏了吧。”山/奈绝望仰天，无声长啸。

可转念一想，她又发觉到了事情不对。

她现在用的是自己的灵魂和自己的身体，然后占了李云和社会身份，那真正的李云和去哪了？

山/奈略微想了想，依据着十多年看电视剧的经验，迅速推理出了三个假设，

假设一，李云和和她互换了身份，她去到了她的现代世界。这个情况解释得了现下的大部分情况。

假设二，李云和比她跑路的早，早早离开了月家，然后她刚好顶替了她的位置。可李云和没回家，她能去哪呢。

假设三，李云和死了，尸体遗失。也许是遭人暗算，也许是不小心。

可是，她一个身穿又和原主没有打过照面的，为什么会拥有有关于李云和的部分记忆呢。

该不会李云和真的是她的前世吧？然后她就拥有了她的记忆。

但是怎样才能获得有关于李云和的所有记忆呢？撞墙？悬梁？跳水？这可使不得，她的身体经不住这么造。

一连串理不清的问题不断地从她脑中涌出，山/奈困惑得一个头都快变得两个大了。

郁闷至极，她只好双手抱头缩在了窗棂一角，让整体感官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好专注思考。

不纠结后一拍既定，先验证猜想。

为了寻找验证三个假设的方法，山/奈大脑飞速运转着寻找了一夜曾经学过的也许有用的知识。

“要不去找本三十六计看吧。”想了一夜她只得出了这么个结果。

天微微亮，远方的公鸡依旧像往常一样准时打起了鸣，嘹亮的一声长鸣回响在临县各处的街巷角落。

沉寂了一整夜的宁静就此被打破，伴随着各家的刷锅炒菜声响起，山/奈的肚子也适时叫了起来。

对面的木窗传来一道轻微拉动的声响，还在托腮发呆的山/奈便抬起头看了过去，只见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山/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把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感觉驱散下去。而后眯着雾蒙蒙的眼睛浅笑着向楚进打招呼，“早呀，原来你住在我对面啊。”

楚进像往常一样，起床后推开窗给房间通风，抬头便看见了趴在对面窗前的山/奈。

此时她正顶着一张满是疲惫的脸望着他，凌乱的头发松垮垮的搭拉在后颈上，堆成一团，肩上还随意落有几缕。

无神张望的眼睛里，清晰可见几缕红血丝。

这，她也学少年心性的周吵吵不修边幅那一套？

心情复杂的楚进又面无表情的顺手把窗户给关上了，“砰——”

寂静院落突起一声响，瞬间山/奈就清醒了。她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他好欠啊。”

这感觉，就像从风口处吹来的浓烟，贼呛人。

大清早的家里的灶还没开呢，就有油烟就呛到她了，山/奈现在的心情也贼拉不美丽。

她在楚进窗前重重地冷哼一声，才跑去洗漱。

吃完早饭，山/奈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又见周吵吵他们在收拾东西好像要出门的样子，好奇地开口问道：“你们出去干嘛呀？”

得知是去采买药材，还是去京城禄阳采买，山/奈立马厚着脸皮求他们带她一起去：“可怜可怜孩子吧，二十一岁正是爱玩爱到处晃的年纪，不能天天待在家里的，好容易出问题的，就带我一块去嘛。”

最后，楚进实在是受不了她的撒泼耍赖，只好松了口答应让她一起去。毕竟，他可不希望有个疯子半夜在他窗户下瞎嚷嚷。

好不容易有个去禄阳的机会，山/奈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好一会当下敲定了主意，她得去打听一下李云和她儿子的情况。

可她没发觉她鬼机灵的小动作，早就被一旁的楚进尽收眼底了。

一向严谨不容变数的楚进见此，也不恼，反而微微冷笑。

早料想到届时她肯定会有忍不住想要到处逛的心思，作为采买的带队人楚进特意告诫了一句：“别给我乱跑。”

毕竟往返一趟需要一天的时间，他们可没有多的时间找跑丢的人。

一眼就被人看穿了小心思，尴尬的山/奈忍不住讪笑了一声，又偷偷在袖子下扣起手。

她回过头看去，楚进正目光平静的回看她，可那双漆黑的眸子却似深潭般让人窥不见情绪。

山/奈怂了，立马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又生怕他反悔连忙答应下来作发誓状：“好的好的。”

态度诚恳，神情恳切的好一会儿，楚进这才不盯着她了。

“外公，楚爷爷，我们出门了。”肩负重任的天才美少女陈山/奈心情愉悦的跟他们挥挥手，打了个招呼便打算出门了。

这时，医馆走进来三个人，两老一少，约莫是一家人，父母和儿子。

年纪稍大的男子满脸愁容，但还是气度很好的没有失了态。他上前一步，跟堂前坐诊的楚彦道：“大夫，借一步说话。”

楚彦看了眼面前愁眉不展的中年男子，又看向后面同样一脸凝重的母子二人，料想到他们应该有难言之隐，便起身说道：“跟我进来吧。”

男子也示意他后面的夫人和孩子跟他一起进来。

容颜憔悴的母亲挽着少年的胳膊跟上前去，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生的极好。许是病痛折磨着，面色十分苍白瘦削，四肢也纤细异常，身体单薄到随便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只是作为男子他倒是过于矮小了些。

比起母亲了无希望神情，少年的眼里多了一分从容。

不知为何，路过山/奈的时候，那少年的眼里似乎亮了一瞬。

山/奈是没看懂这个人看向她的眼神了，很奇怪，说不清的感觉。他整个人也很奇怪，明明是男子，可却有几分无法忽视的秀气。

她摇摇头也没把这放在心上，快步走出去了。

待得他们坐上马车正要出发的时候，楚彦突然走出来紧急叫住了他们。

许是这次遇到的病人情况有些棘手，楚彦唤了楚进回去。

有几十年行医经验的楚彦都没有把握治好的病人，那确实是遇到天大的难题了。

每月十五，往来商贩从各地带着地方货物到京城贩卖，医馆所需的药材都是在某个黎地的药商那里订购的，交易地点在京城南边的黎家药铺。

周吵吵经常跟着一起去，该教的都教了，是时候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上手去挑选医馆的药材了。

“吵吵，这次采买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仔细些就行。”眉头微皱的楚彦扔下一句话，就拉着楚进进去了。

“师父放心，我一定把药材都安安全全的带回来。”周吵吵拍拍胸膛，打包票道。

他很开心，他终于有机会担起独自采买的重担了。

见他喜上眉梢的满足劲，坐他旁边的山/奈也深受感染的笑了笑。

“哟，吵吵长大了呢，连药材采买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放心交给你了。”她兴致大发打趣道，还学着长辈满是慈爱的样子拍了拍他的手背。

“去，”周吵吵甩开她的手，很不服气的说道：“我本来就是大孩子了，是师父他们太操心了。”

他转过身去不在理山/奈，双肘撑在马车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内心欢喜不已。

师父和师兄说的没错，他学得慢，但勤能补拙，总有一天他也能成为医馆最不可或缺的人。

这次采买任务就是他们认可他能力的开始，他一定好好完成。

见他眉眼弯弯，偷偷乐开花的样子，山/奈不免笑着轻叹一声。

十七岁了，没心事得张纯白纸似的，果然被家里人爱护的很好才能有这般乐呵呵的傻劲。

哎，小孩子就是容易满足。山/奈瞧着开心得摇头晃脑的周吵吵笑了笑，然后困了。

头脑风暴了一晚上，在挨过清晨的一小段精神抖擞的时光后，她开始犯困了。

眼皮突然间就沉重的抬不起来了，晚上没有睡的时辰，总得在白天补回来。

山/奈索性一把倒下便在马车里睡了，反正到禄阳还要很久。

本以为能一路睡到京城的，可天总不遂人愿。

小队车马在途经到一段方圆几里荒无人烟的路段时，一群骑马的人突然从旁边高草丛里冒了出来，拦住了马车的去路，驱车的车夫猛地拉紧了缰绳，才在与他们相撞之前堪堪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