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刺杀

“她最后活着的时候痛苦吗？”蜷缩在角落的山/奈突然出声问他。

藏蓝宽巾男愣了愣，没有回答。

没听见回应，山/奈从膝盖上抬起头来。又瞥见他的神情，内心了然。

“你只想她活着，可你不知道她每天都要努力活着的时候有多痛苦。她一定很想永远陪着你，但是她已经尽力了。”绝症后期的人都很痛苦，特别是没有止痛剂安定剂的古代。

山/奈试图打感情牌换回他一点良知，要他浪子回头。

“你少替他开脱了。”他的瞳孔猛然一缩，铁青着脸抽剑架在了她脖颈上，试图让她闭嘴。

山/奈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的吼道：“没有哪一个大夫会愿意放弃他的病人，哪怕希望很渺茫。看着治疗的病人死在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你以为他会好受，等以后只要他再遇到命悬一线的病人的时候，他就会想起曾经死在他手上的病人，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心理折磨，他的痛苦可不比你们少。”

“大夫只是大夫，不是神仙，他们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灾人祸谁也改变不了。

“你闭嘴，三言两语就能赔偿一条命吗？”宽巾男此时气红了眼，手也止不住的颤抖。“要不是他一意孤行的停了她的药，她就不会这么快就死的。”

“为什么停药你心里没有点数吗？你比大夫懂还是比病人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有那黑乎乎的药，你不知道中药汤很苦吗？她都那样了走到生命尽头了，还要咽这么苦的药，她开心吗？还是你看着她能喝下去就开心？”慌乱中山/奈把她能想到的可能性都瞎嚷嚷出来了，连瞪带指语气不带服的。

说着说着不知道她的哪句话触动到他的回忆了，山/奈察觉到宽巾男表情凝固了那么一瞬，眼神绝望的像坠入了无尽的深潭一般。

宽巾男梗红着脖子说不出话来，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手上剑柄握得咔咔作响。

他依靠着要对楚进报仇的恨意，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可现在却有人对他说他不该恨无能的大夫。

也许他该恨的是自己，是他太执于治疗，没注意到她的痛苦，如果他早早的在她最后的时间里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也许结局就不会那么遗憾。

是他害死了他最喜欢的姑娘。

伤疤再次被人揭开，他突然控制不住地愤怒吼道：“闭嘴！你闭嘴。”

“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山/奈气急了也不管不顾的站起身来，趁着他没反应过来，先发制人地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厉声喝道：“清醒了吗。”

宽巾男被猛地站起来的山/奈惊了一瞬，他急忙收回剑刃，却被她抡圆的一巴掌打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宽巾男堪堪稳住身体后，抬头看向山/奈，竟笑出声来。

变态！山/奈气得牙根直痒痒，手指骨攥紧得咔咔直响，真想痛扁他一顿。

她气得紧也不管不顾的了，直统统的：“你已经拥有了新的人生，为什么还要惹这档事。”

“她如果还在，最希望的是什么？不就是让你放下过去，毕竟已经离开的人你再怎么样她也回不来，你就不能带着她的那份好好活下去吗。”

宽巾男侧头从那边破旧的轩窗处看向外头，远方大片大片的血红霞云渐渐消散开来，灰蓝的夜空中独留下一轮刚刚升起的新月牙。

“你走吧。”他敛了笑容，面色恢复淡漠忽的开口道。

他突然改变主意要放她走，山/奈还在稳定输出的劝他回头是岸的话到了嘴边猛地一噎。

打一巴掌真的能清醒？果然还是用暴力好解决不听劝的人了，早知道开头就该先上前扇他两巴掌，就不必费这么多口舌了。

外面突然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有组织性地直往这边跑来。

声响很沉重，想来来的人很多。

“走不了了。”竖起耳朵察看外头动静的山/奈一下警觉了起来。

随着火把的光在四周蔓延开来，不一会儿这座宅子外边就被人团团围住了，而屋外放风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你被利用了。”山/奈听着外边的声响，神色愈发复杂。

本来的计划是宽巾男杀会了她，可是突然叛变的手下和突然冒出来的人，让她不得不怀疑，那些人应该是专门来杀的她的，以防万一宽巾男没杀成她，留个后手。

又是什么仇什么怨啊，李云和在外头干了什么？！怎么还有专门来取她小命的杀手？

况且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需要这么多人来吗？

外头有人打着官腔喊道：“那伙马贼头目就在里面，扰乱治安挟持无辜人质，简直罪大恶极，大家随我进去，见者必诛之，以平州郡安宁。”

还有人质在里面哎，就这么叫嚣着不怕罪犯怒火中烧的直接就把人给咔擦了吗？

“这哪是救人，分明是来送我上路的。”山/奈气愤的攥紧了拳头。

紧闭的房间里被外头的熊熊火光照得通亮，站在窗边的山/奈回首与宽巾男相顾无言，他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很显然，宽巾男也不知情。

“这官兵有问题。”他道。

“你从窗户走，我来断后，算我欠你的，本来我也只是想吓唬一下你而已。”当机立断的，他伸手把山/奈推到后边的窗户前，打开窗要她走。

这女的说的对，她不会想他成为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而已？你玩笑开大了你。”山/奈被逗笑了，咬牙切齿的直想揍扁他。

“快走，从后墙的山石上翻出去就直接往北的小路跑，那边有个人多的镇子你就去那找人帮忙。”

山/奈抓着窗沿摇头：“四面八方都有人守着，我们都跑不掉。”

“那也得试试告诉他，他做的，足够好了。”他是该释然了，释然这无论再挣扎也无法改变的结局。

宽巾男捡起剑，便独自一人出去面对那些因他而被招引来的敌人。

可他能力实在有限，他尽力了。

银白的月色透进窗沿，单膝半跪的蒙面黑衣男子将一把匕首径直刺进了山/奈的心口上。

山/奈刚要翻窗出去时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蒙面人拉下了身来，她落地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住，来不及反应又迅速爬起身来。

她接不住他打下来的招式，一时间躲闪不及，山/奈被一直拳打中，便重重的撞上了屋里的一根柱子，最后只能无力的跌了下去。

山/奈望着面前人那沉静如深海的眼睛，眉头不自觉紧锁着，心口传来的一阵阵疼痛让她额间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强忍下疼痛颤抖着出声骂了一句，“蠢货。”

她的嘴角翕动着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只是紧盯着他直至意识涣散。

面前的杀手听着她这句略有深意的话，眼神中掠过一丝不解后便又立马恢复了正常。

山/奈也不知道她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她要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