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芷晴眼睛瞪得大大地在站得整齐的仆从的脸上一眼扫过，一副时刻准备着为虞恙的话语践行战斗姿态。

可虞恙不发话，下面的男男女女的也都是一副低眉顺目地模样。

即使让他们无缘由地等待着，除了最开始到场时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两刻钟地时间，硬是没让她瞧出些错处来。

只是很是挫败地垂下眼眸，退到一旁，可怜巴巴地瞧着观荷，然后眼神在虞恙、仆从，二者之间打转。

观荷瞧见，转动眼眸看向快要燃尽的香，点点头，眼神示意。

芷晴领会，上前：“今日请诸位过来，一来是互相认识一下，二来是了解各位的职责。”

仆从们听见声响，微微地抬起了眉眼，看着芷晴。

芷晴落落大方，笑容得体，挨个指着认人：“我叫芷晴，她是观荷，还有一位叫汀云，我们三人都是夫人的贴身随侍。他叫典枢，是夫人的长随侍卫。”

仆从们闻此，行半礼，算是打招呼了。

接着，芷晴抬起右手指向站在左侧的一位儿郎：“从左到右，开始吧。”

左侧的儿郎，身形健硕，眉开目锐，被点着也不推脱，抬步迈出，朗声：“奴才肖九，负责如意苑的巡御防戒。”

芷晴点点头，眼神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观荷，她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册子，这会正悬臂书快速的书写着，察觉到她的视线，分神给了她一眼，又垂眉专注着。

芷晴可以瞧见：不大的页面上，肖九的画像跃然纸上占据一半的位置，另一半是的肖九的姓名和职责。

见她完成得差不多，芷晴对着肖九微笑半礼：“下一个。”

肖九抱拳见礼退回原位，他身后的四名跟他身形大差不差的儿郎逐一站出来，朗声介绍着自己，都是负责如意苑的巡御防戒工作的，分别叫：袁木、刘栓、赵挺、王军。

他们注意到了观荷的动作，介绍自己的时候，相比较肖九的简洁，或多或少的从自己的户籍、父兄、本领、性情等等方面进行了阐述，语速不疾不徐，倒是让观荷能够减缓点勾画的速度。

观荷芷晴一直注视着观荷的进度，见她收笔，看向第二列的儿郎。

第二列的儿郎，相较于肖九他们的魁梧，身形趋于瘦壮那一挂，面料服饰也是灰扑扑地暗色系。

为首的儿郎上前一迈，对着观荷几人先是来了一礼，才开口：“见过诸位女郎，奴才张千，是邸院的家生子，受恩主家，别无长处，就是有点气力，手脚利索，安排来负责苑里的杂活，保证不会让杂七杂八的物什碍着夫人的眼。”

芷晴挥手，让说完的张千不要在原地咧个嘴地笑，赶紧退回去，后面的人继续。

“奴才孙磊，负责......”

“奴才张三，负责......”

“奴才李四，负责......”

“奴才胡勺，负责......”

第三列出列：“奴婢百合，负责邸院的洒扫浆洗。”

“水仙，负责......”

“芍药，负责......”

“杜鹃，负责......”

“月季，负责......”

第四列出列：“奴婢婵娟，伺候夫人的起居日常。”

“奴婢双柳，负责......”

“奴婢清泉，负责......”

“奴婢别枝，负责......”

“奴婢润如，负责......”

用时一炷香，二十人逐一介绍完。

芷晴也对他们的职责有了大致的了解，回头同观荷看了一眼。

观荷点点头，收起了手中已然墨干的图册。

芷晴扬声将众人的视线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诸位的职责我已大致了解，既是文嬷嬷安排的，想必都是优中选优的能人。所以——我们来落实一下每个人的具体职责。”

芷晴的话语落下，他们都有些不解。

他们虽然讲的笼统，但私下每个人的职责早就分配好了的，每个人都知晓自己该干什么，何须多此一举？

“我知大家都很疑惑，但我们夫人的管理方式不一样，这样细分不仅为了细分职责，方便问责到个人，还是为了各位的勤纪金。”芷晴微笑着解释，“我们会根据各位每月、每季、每年的工作完成度，定期发放月例之外的奖励金，这个就是勤纪金，所以一定要细致到项到人，完成度越高，勤纪金越高。”

刘栓好奇，当即就问出来：“究竟有多高？”

“比如刘大哥，负责早晚巡逻，一月没有请过假、偷过懒、犯过错、被训诫，可得两贯钱。当然具体的奖惩细则，就由典枢同你们说。”

芷晴说完，看了典枢一眼。

典枢领命走到肖九他们面前，抬手示意他们跟他们往外走，边走边说。

肖九扬手，跟了上去。

后面四人跟着离开，眼里有些兴奋。

芷晴女郎说的这些都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他们可不觉得有什么难的。

这样看来，夫人此举就是变相的给他们送银钱。

嘿嘿，月例八两，那啥勤纪金只要老实本分，就是白赚的二两酒荤钱！

肖九他们走后，原本低眉顺目，目光平和的其他人，这会儿眼里都涌现了几分异样的光亮。

显然，他们的想法大同小异。

甚至有人觉得，虞恙这是在变相的收买人心。

毕竟，邸院内，谁不知虞恙虽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执掌中馈的却是文嬷嬷？

依着他们对文嬷嬷的了解，若进门第二日没有上交中馈给虞恙，那肯定是不会给的。

文嬷嬷可是拿老侯爷的命令当圣旨用呢！

也无怪乎，会整出个勤纪金来。

原以为虞恙按捺了一炷香会整个大动静出来呢，一个个在等待的时间里都有些胆战心惊，结果虚惊一场，还有小惊喜！

虞恙愿意用这样的手段贿赂她们，她们听命收着便是，反正本职工作是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主子要给的，文嬷嬷也办法多说什么。

没有实权的主子，也是主子。

尤其是这个主子还大方，那她们行事也自有章法。

芷晴瞧着已然心思浮动的众人，面上的表情不变，让观荷来同诸位好好的讲解一下细则。

毕竟日后考核众人及不及格、发不发勤纪金、发多少勤纪金的人是她。

观荷见此，抬步上前，从左到右一一扫过，最后将视线定在了婵娟和百合两人的脸上，开口：“从今以后，你们就合在一起了。”

话音一落，婵娟身后的别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日常起居和洒扫浆洗，这两样活路，一看就知道那个轻松些。

她们被安排过来时，其实心里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日常起居这样轻便亲密的事，多半会由虞恙带过来的随侍接受大部分，但直接把她们都撵出去干活，未免太霸道了！

而且，哪有那么多的洒扫、浆洗、缝补要做？！

那她是不是可以——

上扬的眉目稍微一松，又往上提了提：月例也少了！

同为女婢，洒扫女婢和服侍女婢的月例可是差了二两呢！

这让她如何甘心？

别枝以为她站在后面，却不知芷晴将她面上不断变化的神色，一眼纳入眼底。

别枝身后的润如赶紧抬手小心地拉扯一下她的后摆，让她收敛点。

别枝一扯一惊一抬头，看着芷晴的笑，也尴尬的扯出一抹笑，然后快速地低下头。

观荷面色不变：“你们虽然合在一起了，但大致职责不变，所以不用担心你们的月例有所变化。”

这是在点别枝刚才透露出来的小心思了。

观荷从袖子里拿出了卷成桶状纸张，拿在手里：“现在请诸位移步，我同大家逐一细说安排各自分管的事项，请大家谨记奖惩，互相监督，检举有奖。”

众人互看一眼，又看向仍然在休憩地虞恙，乖乖地跟着走了。

“夫人，咱们走吧？”

芷晴见她们都走了，撇了撇嘴，又兴致勃勃地来到虞恙身边。

这里的事情忙活得差不多，都有人接手了，虞恙提议的单独开灶，选厨婆子的事情还没定下呢。

眼看着太阳逐步高悬，再晚点怕是要延误中午的膳食了。

虞恙闻声，轻笑着让她不要着急，真是闲不住。

没瞧见她还有心情沐浴阳光，闭目养神？

说明这些事根本就用不着她们操心，至少不需要她们这会走去邸院的大厨房。

芷晴有些懊恼的笑笑，站起身来看向庭院外的曲径长巷，果然远远地尽头可以瞧见几道十分模糊身影正朝她们这边走来。

那位文嬷嬷真是掌管邸院多年，会安排时间呢。

瞧瞧，多么的无缝衔接，还给她们喘息的时间。

芷晴的神色收敛，站到虞恙身旁，等着她们一行人过来。

“踏踏踏~”

利索的碎步，由远及近。

八道身影出现在了庭院里，一字排开，同虞恙见礼：“夫人。”

闻声，虞恙睁开眼，慢悠悠地转身，看向面前高矮胖瘦的男女，半晌儿轻笑：“嬷嬷真上心，不过说说而已，竟然让你们跑过来了，不会耽误邸院中午的膳食吧？”

其中一人扬起谄媚地笑：“夫人说笑了，都是我们该做的，能为您效劳实在是我等之幸。不知道您有什么喜好，文嬷嬷让我们毛遂自荐，五里挑一，各有擅长，包您挑得满意，怎会一身油烟的来见您？厨房自然有其他的婆子在忙活，不会耽搁中午的膳食的。”

“这样啊~”虞恙点点头，“说说你们都擅长什么吧。”

从左到右，一个报一个，果然是各擅其一，菜系多样。

“芷晴。”

虞恙叫了芷晴一声，芷晴出来对着八人抬手往长乐轩的厨房引去，要从手上功夫见真章，决定去留。

人一走，整个偌大的庭院便只剩阳光普照、徐风轻拂、草木芬芳、流水潺潺、鱼跃鸟鸣......

虞恙睁着的双眼又开始往下嗒啦，整个身子又往后转，身体绵软的沐浴阳光。

这个时节，多晒晒后背，补充点阳气，利于滋养身骨。

午时三刻。

日头高照，即使没有照在虞恙身上，身处凉亭的虞恙也感觉到一阵热气在上升。

再看着已然做好成品，逐一摆在石桌上的佳肴。

再看站在阳光里等着他品鉴决定去留的厨子。

虞恙起身坐到了石凳上，接过芷晴烫洗好的碗筷，逐一试菜。

每道三口，都不偏颇。

让一直盯着虞恙用膳动向的厨子心里一紧，暗自揣度她的口味，看自己能留下的几率有多大。

虞恙放下筷子，视线朝众人看去，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不错，诸位辛苦了。”

便起身回房了，留下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只是都看上了，还是都没看上？

他们是走还是留。

虞恙没有任何表示，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芷晴，希望她能拿个话来。

芷晴微微一笑：“麻味、陈竹、高肠几位师傅回去搬行李吧，其他师傅今儿劳烦过来献菜了。”

闻言，八人中有喜、有怨、有不忿，但碍于芷晴还在，被选中留下的三人连连应是，招呼着就先回去收拾了。

没被选中的，也不多留，，也不纠缠，也不问缘由，识趣地跟着离开了。

“选好了？”

观荷忙完，让水仙胡勺他们去大厨房端膳食用膳，来找芷晴去用膳，却见芷晴在凉亭坐着，便走了过来，一见她面前的菜肴便知虞恙要的已经弄完。

“你咋这么慢，菜都要凉了。”

芷晴点头，伸长手拉着她坐下，给她添碗筷，让她赶紧尝尝，这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可比这两日吃的让人心情愉悦。

观荷好笑，没有动筷：“吃独食？”

“哪有，就是让你尝尝味。”芷晴不认，“我是那种吃独食的？没瞧见我准备的碗筷？”

观荷依言看去，托盘上果然一边摆着一个用过却碗壁干净的碗和一双筷尖莹润的筷子，一边垒高的干净瓷碗筷。

“端去小厨房吧，蒸着等汀云姐他们。分量少，就不叫他们一起了，改日咱们请大伙吃一顿，增进增进感情。”

观荷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食盒，将桌面上可以说是原封不动的膳食一一放进去。

“哦，好吧。”芷晴点头，帮着装菜：“也就是你想着他们，女君留给我们的，何须看他们脸色？”

“总归以后在一个屋檐下，特殊多了，人杂生怨。”

对于芷晴的快人快语，观荷瞪了芷晴两眼，让她少口不择言：“想要他们真心实意的为咱们办事，为女君效忠，有些示下的手段是必须要做的。难不成你想亲自去倒夜来香？”

“哦~啊？”

芷晴被说得小脸一垮，想让她少说点，她知道的，只是说说而已嘛，用得着上思想教育？

心不在焉的应和，漏听了观荷突然转移的话题，让她小脸也不垮了，仰起头来，瞪大眼睛忿忿地看着她。

什么跟什么嘛！

你张冠李戴的忽悠我是不是？！

观荷微笑，转身一手两层食盒的去小食堂。

芷晴忿忿跺脚，也一手两层食盒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