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村星夜

小刚妈早就为我们备好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有河鱼，河虾，还有荷包蛋。见小刚拎回两条鲶鱼，又烧了一大盆鱼汤。

玩了一下午的我们风卷残云，很快碗就见底了！

“妈，晚上我们三个人搬竹床去楼顶睡。”小刚说。

“就知道你们不喜欢睡床，我事先在屋顶泼点了遍冷水。等你们上去再泼一遍，就不烫了。”

大人还真是了解我们！

小刚家跟村里的大多数人家一样，是二屋的楼房，有些破旧。但楼顶平台十分干净，因为要晒谷子、红薯干、萝卜干什么的，经常打扫。

月亮还没出来，山村的轮廓在星空下一片迷朦。

南仓村不大，只有二十来户人家。年轻人几乎都外出打工了，只有七八户老人小孩，所以不到九点钟，整个村子就只剩下三两点灯火。村子里最高的楼房也就二层，还有许多人举家外迁，留下一片片老式的土砖瓦房。

我们摆好竹床，正要躺下，小刚妈在楼下大声喊：“小刚，牛牵回棚里了没？”

“牵了，放心！”

“大热天，把牛系树下不还凉快吗？”大磊说。

“难道有人偷牛么？”我问。

“现在都没多少人愿种田，偷什么牛！”小刚说，“听山后的村子里人说，近来有种怪物，晚上出来害牲口，他们村都死了两头牛了，吃得只剩下皮和骨头。前些天，我们村王二爷家的一头猪晚上系在窗外，忘记牵回，也遭害了。”

“莫不是大山里来了狼、豹子？”

“不是，没有撕咬的痕迹。肉和内脏都吃光了，皮还好好的，只有一些绿豆大小的窟窿。”

“吸血鬼？吸血蝙蝠？”大磊说。

“扯淡！你是电影看多了吧？”

“世上就算是有吸血鬼，也只吸血，也不可能把内脏都吸光了呀。”

……

“看，萤火虫！”

大磊一蒲扇扫过去，一个小亮点就落在竹床上，一闪一闪的。

我伸手拈起这个小家伙，放在掌心，黄绿色的荧光在手掌上一明一灭。它似乎被蒲扇打晕了，只是趴着，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它的触角动了几下，并且慢慢移动了半厘米，好像是在试探。见我没动静，它开始顺着我的手掌往上爬，越爬越快。等到我的手掌顶，我手一翻，上端就变成了下端，小东西爬了几步，转过头来，又继续向上爬……

就这样，看着萤火虫绕着我的手掌来来回回爬了好几圈。

我不逗它了，立起手，不动。

小家伙爬上我的中指尖，前后晃动着触角……突然，它举起双鞘，展开双翅，脚一蹬，飞了。

这个发光的小精灵在我们头顶盘旋了一圈，然后开始攀升，一闪一闪的。渐渐地，亮点越来越小，融入山村的星空……

“现在萤火虫比我小时候少多了。”小刚说。

我说：“你们大山里面还有，我们那里现在根本就没有萤火虫！听我爹妈说，他们小的时候，一到夏天，稻田里、田埂上到处都是，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我六叔说，他小时家里穷，点灯的煤油都要省着用，还用玻璃瓶子装满萤火虫看书呢。”

“真的‘囊萤’读书呀！几浪漫。”大磊说。

“青蛙也少多了，这么安静的晚上，听不到几声蛙叫，哪像是夏天呀。”

唉，也不知道是谁造的孽，把世间这么美好的精灵都赶走了！

乡村的夜晚不是很热，可就是蚊子太多，点了蚊香也不管用，只听得我们的蒲扇啪啪响。因为只有两张竹床，大磊的块头大，占一张，我和小刚挤在另一张竹床上。竹床不到七十公分宽，加之天热、蚊子多，仰望着满天的繁星，我们怎么也睡不着。

萤火虫少了，青蛙少了，人口少了。

小刚说，山村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头顶那灿烂的星空。

相比县城，由于没有灯光污染，星星要多出十几倍。仿佛变魔术似的，你眨一下眼，看到一层星星，亮晶晶的一片；再眨一下眼，刚才的星星不见了，看到的是第二层更多、更小的星星；再眨一下眼，第三层更多、更小、更暗的星星又出现了……

横跨天空的银河非常清晰，甚至能分辨出各种星云雾团的不同色彩，斑斓而壮观。一团团雾状的光辉中，时不时迸出几个亮星，仿佛露出三两只眼睛。

天幽幽的，越看越深，越看越远。

看着看着，你会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小，徐徐飘起来，犹如一粒灰尘，被吸入浩大无边的黑色的夜空中，无力挣脱。

小刚说：“小雨，教我们认星座吧。”

“行！从哪儿认起呢？这样，牛郎、织女，你们总认得吧？”我指着银河两岸说。

大磊说：“那当然！天上的星我就认得他们俩，不不，还有北斗七星和北极星。”

“好，我们就从织女星开始，织女星属于天琴座，是天琴座最亮的星。看到它边上的呈平行四边形的四颗星么？它们就是竖琴的弦。”

大磊说：“不像，太不像了！竖琴电视上我看到过，那么多弦，怎么四个点就表示了？”

“是啊，这也太需要想象力了！”小刚也说。

“呵呵，那倒也是。竖琴的弦都是平行的，而这是平行四边形，大概就是这么联想的吧。”我无奈地解释道，“再看牛郎星，它属于天鹰座。你们看啊，跟它左右两颗小星构成鹰展开的‘尾巴’。也有连线方法是反过来的，将它们连成‘鹰钩嘴’。”

“不是说牛郎挑着箩担，左右两边分别是他的两个孩子吗？”

“莫插嘴，天文学的说法跟民间传说当然不一样啊。要是按照中国古代星学，这三个还分别叫河鼓一、河鼓二、河鼓三呢！”我说，“你看，由牛郎星，也就是河鼓二开始，沿着天河河岸与往前的两颗星连起来，中间那颗就是鹰的胸突，另一颗就是鹰的头了。由胸突往两边各有一颗亮星，分别连起来就是鹰的翅膀了。”

“好，这个还有点像，‘天鹰座’，记住了。”

我接着说：“沿织女星往下，在天河中间，有颗星等为1.2的亮星，那是天津四，与牛郎、织女星构成一个大约是3:4:5的直角三角形，看出来么？这就是著名的夏季星空大三角！”

“哈哈，勾股定理！我们三个也算是班上‘著名的大三角’了。可惜等到下学期，大磊就是城里人啰，离我们远啰。”

“到那时，这个大三角就是1:10:10啰。”

“放心，我会经常回前山镇，恢复1:1:1！”

“是啊，再怎么地，我们也都在白兰县呀。”

“‘大三角’就是一个星座么？”小刚问。

“不，这是认识夏季星空的重要标识。冬季星空有冬‘季星空大三角’，是个等边三角形。”

“那‘天津四’属于什么星座啊？”

“天津四，属于天鹅座。看，由天津四沿着天河方向找，与几乎是一条直线上的那三颗星连起来，就是天鹅长长的脖子。天津四往上的那颗就是天津一，由天津一向两边几乎对称的地方分别各有两颗星，与它形成W折线状，那就是天鹅的翅膀。”

“哇，这个真的非常像，好漂亮的一只大天鹅！”

小刚、大磊非常认同。

“好了，天琴座，天鹰座，天鹅座，加上你们已经认识的天蝎座，共四个了！这是夏季星空最好认的星座，好好复习一下吧。”我说。

……

不知不觉已是后半夜。

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那是月亮快要起山了。

我的眼皮直打架，小刚也打起哈欠，大磊已经不出声了。

突然，我隐约看见对面的瓦屋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的跑过！

我赶紧喊：“大磊，快看！屋顶……”

大磊一骨碌坐起来。

就见三四只猴样的影子从对面的瓦屋顶上掠过！

另一个屋顶也有三只加入了它们飞奔的群体。

随着它们在屋顶上飞掠，数量也越来越多，最后汇合起来有二十几多只，只听得瓦上一阵急促的沙沙声，仅仅几秒钟，它们就风一样的消失在暗淡的星光下……

小刚提议：“已经后半夜了，天也凉了，我们干脆回屋睡吧。”

见这情形，我和大磊都同意了。

我们匆匆卷上枕头床单，抬着竹床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