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个洞

雨过天晴，颜色浅淡的彩虹横跨天边。

得知观乡一行人是要去附近大镇做仙门资质测试，岑虹霁便顺道送了他们一程。

岑虹霁就是白衣修士，也是冯四毛的师叔，年纪轻轻就已是牛逼哄哄的元婴修士，天衍宗近百年内最值得骄傲的天才之一，号霓光道君。

据传霓光君八岁入门，十六岁就筑基，更是在三十岁前结下金丹，现如今更是以不超过百岁的神速踏入元婴期，简直就是修炼鬼才。

无数人因此挤破头进入天衍宗，想拜入霓光君门下，不过至今为止他只收了一个徒弟。

想来也是跟他一样资质万里挑一的天才。

毕无谓等人坐在飞舟上，满是新奇地听冯四毛介绍御舟的霓光君。大家都是第一次飞天，也说不定是此生仅有的一次，恨不得眼睛都不眨，将所见所闻统统铭刻于心。

也许是刚刚死里逃生，又有过同生共死的情谊，冯四毛对观乡一行人有问必答，就算没人问他也会主动讲解。

冯四毛眉飞色舞地说着：

“此次脱难，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必有后福。”

“相逢呢即是有缘，等到了镇上你们可先去天衍宗的办事处做鉴定，我宗就算是外门弟子也从不苛待于人。”

“八大宗门都听过吧，虽然咱们天衍宗综合实力排行第八，但若单论剑修这一门，我天衍宗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是吧师叔！”

话多得简直不像是被魔修重伤还在恢复的样子。

岑虹霁任由冯四毛胡吹，只含笑立在舟尾。

等到冯四毛说累了，他才缓缓缀上一句：“天衍宗资质鉴定在东市，届时诸位若有意向，可前去报名。”

飞舟穿梭如风，非凡人脚力可比，不消一个时辰就飞完了普通人需走十天的路程，到达青云镇。

大约是磕得重了，乌娘一路都没醒，完完全全错过飞舟体验，毕无谓担心的同时，也不由替她感到惋惜。

好在霓光道君给所有人都检查过，除了马叔的身子需调养个几年，幺儿的风寒在吃过药后也已退大半，只是看上去还有些弱症，一时半会也难大好，至于其他人更是无什大碍。

霓光道君告诉毕无谓，黄昏前乌娘定会醒来。

就在众人整理好行囊准备分别时，霓光道君却招招手单独叫住毕无谓：“小朋友，呃，小孩，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毕无谓乖乖跟他走到树下，身后还拖着个小尾巴——幺儿病好醒过来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爱粘着他，也不过分，就用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衣角，毕无谓以外的人，谁和他说话都不搭理。

霓光道君看到也未制止，只询道：“小友怀中那物，可否借我一看？”

原来霓光道君看到当时发生的事了吗。

山匪寨里那个“姑奶奶”也与他们一道乘了飞舟。当时毕无谓将硬币拿给她看时，也只是想到乌娘曾言使用简体字的人与她同出一处，便想问问她是否识得此物。没想到少女一抬头，毕无谓却觉似曾相识，愣了半晌才回忆起在梦中见过她。

也就是那时，他手中的硬币发生了变化。

竟然改变形状化成根小木棍。

随后少女神情大改，记忆全失，霓光道君忧其此状是受魔修影响，决定先把她带回门派再做打算。毕无谓不知硬币变化缘由，乌娘又晕着，只得悄悄把东西收回藏好。

没想到他这番动作早已被霓光道君注意到。

犹豫片刻，毕无谓还是把小木棍拿了出来，双手呈给霓光道君。

霓光道君接过，捻在手中看了又看，表情怪异，“这里怎么会有2b铅笔，能告诉我这是谁送给你的吗？”

毕无谓迟疑：“这是……家传之物。莫非仙君识得此物，可否告知其用处？”

霓光道君听完一副想笑不能笑的扭曲表情，最后为掩尴尬，手握成拳挡住嘴，假装咳嗽。

“咳，原来如此。据我所知，这是某地赶考考生考试专用，类似炭笔，可用来作画。此物似与你有些机缘，随身带着或许会有好运。”说着把小木棍还给毕无谓，“那么，有缘再见吧。”

“对了，小……友，你叫什么名字？”霓光道君这才想起问他姓名。

毕无谓向他恭恭敬敬作揖，“回仙君，晚辈叫毕无谓。”

霓光道君转过去的半截身子又转回来：“你说你叫什么？”

毕无谓只得大声重复一遍，“毕无谓。”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霓光道君打个哈哈无中生有：“人上了年纪，就容易耳背哈哈。”

不要以为他没修过仙就不知道，筑基以后即可辟谷，身体状态也能得到凝练，这种凡人病痛怎么可能困扰元婴修者。毕无谓看破不说破，道君多半也与乌娘家乡有什么渊源。

霓光道君背过身去，负手望天，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感慨：“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主角他终于来了，呜呜呜感动。”

“我这有一物可赠予两位小友，”霓光道君整理好情绪，一秒变脸，回头翻手凭空摸出样东西，“祝两位小友仙运亨通。”

话毕还冲毕无谓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就送了你们俩，可得收好别给旁人看见。”

毕无谓：……一定是他看错才会觉得霓光道君脸上有讨好神色。

毕无谓已经在冯四毛修士那里见识过这种“隔空取物”的神奇本领，其实倒也说不上本领，而是修士们都惯于使用芥子空间存储物品，所以看上去才像是变出了东西。

毕无谓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眼。

里头躺着对雪白双龙手把件，浑圆造型，盘龙卧珠，雕工手艺精湛，所刻画面栩栩如生，材质未知，然只消一眼就知此物绝非凡品。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毕无谓惊，没想到仙君会随手给这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给你你收着就是……”霓光道君见毕无谓还是没有接受的意思，只好装模作样掐掐手指，正色道，“此物并非白给，我已推衍天机，你二人与我天衍宗，更是与我有莫大缘分。然天机不可泄露，就当是提前送给你们的师门见面礼，不必再多言。”

毕无谓只好收下，并认真拜谢霓光道君。

与仙君们道别之后，观乡一行便由牛哥领着到相熟的人家落脚，虽然是五六个人挤在一间通铺内，但要价实惠，他们孩子多，分男女住两间房绰绰有余，还能互相有个照应。春分仙门择子之际，大镇范围人群汇聚，更是春寒乍暖之时，青云镇届时也会开办集市，以通有无。

因为毕无谓是孩子们中最年长的，牛哥便留下来照顾伤员，让他领着其他孩子们去宗门办事处做测试。

毕无谓将乌娘安顿好，牵着幺儿刚跨出院门，就有白肚黑尾大鸟停至，盯看他们一阵又兀自飞走。

对门大爷瞧见，笑呵呵道：“好兆头啊，好兆头，鹊神相看，你们当中要出大人物咯。”

长辈打趣孩子，大家也嘻嘻哈哈承他这份口彩。

从巷子里出来，大马路上往来行人摩肩接踵。

为防走失，他们几个孩子只好手牵着手，以四人为单位分成两个小组行动，每组一个组长，如果不慎走散，便到东市天衍宗测试点集合。

这分组方式毕无谓还是搁山匪那学到的。

和毕无谓一道的除了幺儿，还有一个七岁的安静女孩和小她半轮的弟弟。

女孩叫小吉，男孩叫小祥。女孩发育早，个头也是他们几个里最高的。

本来他们到青云镇的时辰就晚，东市许多热门宗派的门面大清早就已排起长龙。也有那机灵的，给前来测试的人排号，叫到号的上前即可，不过这样若是有好苗子也容易被其他门可罗雀的小门派相走，因此多数宗派还是选择传统排队的方式进行资质鉴定。

这样排队的时候，负责维护秩序的弟子也能同时防止其他人来噶自家韭菜。

天衍宗也不例外。

几个孩子从中午巴巴地等到傍晚，晒了一下午，不光口干舌燥，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毕无谓也觉失策，早知道事先该同牛哥问清楚注意事项才是。

队伍中有人早早就准备了板凳纸伞等物，一看就是早些年受过排长队的教训。

过路的小贩也瞄准这里商机，来回吆喝，不断有食物香气飘进鼻子，疯狂刺激人们饥饿的神经，口水更是不受控制地分泌。

出门前谁也没想到要等这么长时间，眼前长龙更是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测试点的人也去吃饭了，等得人愈发焦躁。

小祥年岁小，还不怎么懂事，腹中空空还迟迟等不到结果，不一会就同姐姐哭闹起来。

毕无谓数了数身上带出来的铜板，也就够买两个馒头，另外三小身无分文更指望不上。

回去拿吃的更不现实，不说前面什么时候就轮到他们，让一两个孩子从东市穿街走巷到城西住宅区，镇里此时三教九流鱼龙混杂，途中若是碰上那些个不安好心的，惹出什么变故，谁也说不准。

见毕无谓面露烦恼之色，幺儿居然一反常态，主动要求去买东西，还保证能让所有人都吃饱喝足。

毕无谓对幺儿没什么防备心理，只当他以前也常代长辈采买家用，正好他也不会同人讲价，就把这项任务交给幺儿。考虑到幺儿病体初愈又跟这干站许久，毕无谓便让个高的小吉跟幺儿一块儿去，他则在这里继续排队兼照顾小祥。

哪知他等啊等，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也不见小吉幺儿的踪影。

小祥看他的眼神都快把他啃了。

得亏另外一组的孩子里有人带了腌梅干，担心他们也饿着肚子，就从队伍后头给他们送了点过来，这才让小祥消停会。

就在毕无谓忍不住想去找人的时候，他才终于看到捧着大包拎着小罐的两小。

果真买到了能让所有人吃饱喝足的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