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赔钱

下午落得闲，山/奈缩在医馆前堂的书籍一角看书。

说是看书，其实总时不时分心捯饬着之前在楚进那坑来的墨团。

不得不说，楚进的东西果然都不错，瞧这色泽，这晕染，这着色度的，一看就很贵。

“果然，用别人家的东西就是香些。”山/奈不禁感叹道，惊讶程度不亚于发现新大陆一般。“看来以后要多站在别人的肩膀看看古代这缤纷多彩的世界了，偶尔厚些脸皮，无伤大雅。”

然而她手上的动作未停，一蘸，一挥，转瞬就是满篇云烟。

水的近处有风亭水榭，山的尽头是苍林郁野，缭绕的烟雨对接着灰茫茫的苍穹。

待得纸面上晕染的大片墨水干透，她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

“好一幅普通的山水画。”这副画貌似不太合山/奈心意，她摇了摇头，把画夹进书里便不再看它。

“手闲不住就剁了。”忙了大半天的楚进目送走医馆里的一位病人，起身走到书架边抽了本书。

本来好不容易可以看会书，放空一下，刚往一旁的四方桌坐下，却瞥见山/奈在他买来的书上乱涂乱画搞破坏。募地，楚进面色已经沉了下来，隐然有愤色。

自从她来了，他生气的次数都变多了。

她总能精准的踩在他的雷点上，要不是看着她家和楚家有些交情，换做平常人他早就把她套进麻袋里沉秦江了。

山/奈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下的笔势不觉的一划。

察觉不对，她立马反应过来抬起笔，可是为时已晚，一道醒目的划痕已然贯穿了全图，里面的有些细节也被黑色墨痕覆盖了，若是想修补那怕是悬了。

辛辛苦苦认真画了一个时辰的图就这么废了

山/奈啧了一声，烦躁的抬起头看向罪魁祸首。

她最讨厌突然出声的东西了。

“你那么多书落灰了都没人看，我拿一本怎么了。”山/奈不满：“就这本”她把书举起来，封面对向楚进，“人体的基础脏器，就这，你闭着眼睛也能依文字画出它准确的位置吧。所以，现在它为我所用发挥发挥余热，也算是物尽其用不浪费了吧？”

楚进无意与她多纠缠：“十两银子。”

“什么？”

“十倍赔偿。”他又言简意赅一句。

“官府局允许你这么哄抬物价吗？”山/奈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我的书就得按我的规矩。”楚进一字一顿道，语气里满是不容抗拒。

“又赔？”

不就是有钱有势还有威望吗，太猖狂了。

山/奈是很不屑他们有钱人做派的，但又碍于她有错在先，她换了一张笑脸：“能不能稍稍通融一点点啊，你也知道我是个穷鬼，看在我们的友谊上，十文钱，行不行。”

“你觉得呢。”楚进瞟了一眼她，目光透出异于平常的凌厉。

是个肯定句。

好吧，她理亏。

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她不该自作主张画画的。

眼见‘天价’赔偿是躲不过了，山/奈惆怅的苦着脸，甚至想以沉默摆脱要掏空私房钱赔偿的事实。

“山/奈，刚做好的烤鸭。”如救世主降临的周吵吵从书桌旁的窗户外探出头来，手中还端着一盘还滋滋冒着热气的烤鸭。

山/奈感激的看向适时出现的周吵吵，朝他郑重的点了一下头，终于有人来打破这僵持的尴尬局面了。

她心中欢喜，连着他头上那根晃悠悠的呆毛现在看来都觉得可爱了几分。

可眼神落到盘子里烤得油光发亮，香气怡人的黄金烤鸭时，她不假思索的就拒绝道：“我不喜欢吃那玩意，太膻了。”

话音刚落，山/奈顿时精神一振，当初她是随便编过个谎话说她想吃烤鸭来着，还是那种吃不着就要终生遗憾的戚戚然。

她偷偷来回左看右瞧着观察两个目击者的反应，希望他们不要对这件事起疑才好。

楚进还在生着上一轮的气，面沉似水的，才懒得推敲她的话。

倒是周吵吵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笑着问道：“是吗，那当初是谁可怜兮兮的想吃想到抹眼泪的？”

她那是眼睛不舒服揉了揉，谁哭了。

山/奈当下想反驳却无法，礼貌笑笑，转而灵机一动道：“好吧，我也不追求什么苗条美了，吃！”

“我就说嘛你肯定很想吃，况且你又不胖还节什么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找借口，开心最重要。”周吵吵没起疑，乐淘淘地当下就要把烤鸭从窗户外递进来。

“说过了，不许在前堂吃东西。”楚进一手按住手中的书卷，抬起头冷眼看向他们。

忽的，窗户里外一递一接的两人的动作定格了起来。

“什么时候说的？”周吵吵听得二丈摸不着头脑，好像以往没有说过这茬啊。

开馆这么多年来，除了喂小孩汤药，好像也就山/奈今早在前堂吃过东西，敢情是这是针对她的？“师兄，你这就不对了”

山/奈打断了他：“好吧，端出去。”

“这么珍贵的书本沾上油渍就不好了。”

她知道他气头上，也不在这惹他不快了，松开盘子赶紧起身撤离。

刚走两步，山/奈又折了回来，悄咪咪的小声说：“过两天，我给你买回一本新的换上，你就不要生气了，十倍赔偿就不要了哈。”

楚进一点好脸色也不想给她，还板着一张脸，好似又反问一遍，你觉得呢？

好吧，眼神劝退。

山/奈巡着楚进这副浑身散发火气的模样，及时止住了话音，缩头缩脑的灰溜溜跑了。

外院——

山/奈一脸挫败地走到外头的石桌前坐下，此时，周吵吵刚刚准备好碗筷蘸料就等着她来吃。

山/奈苦着脸，心中无奈，现下天气闷热口舌生涩的，她是真不想吃烤鸭，也吃不下啊，太腻了又膻。

可她却又无法推脱，只得接过热心的周吵吵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块他帮她切下来的肉片塞进嘴里，被动的咀嚼起来。

果然，很腻。

嗯，还有点膻。

正切得开心的周吵吵满眼期盼的问她：“好吃吗？”

“好吃，好吃。”山/奈点头如捣蒜的敷衍道。

“也不枉我找了镇上技术最好的师傅学了这么多天，你喜欢吃就好，下次有空我再做给你吃。”周吵吵神色里有些止不住的得意，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不一会切下来的鸭肉片就摆了小半盘。

闻言，山/奈惊呼出声：“啊？还有下次！”

一想到下次还要再吃这玩意，她嘴里的第一口鸭肉突然就变得更难以下咽了。

“怎么？”周吵吵不解地抬起头来，手中切鸭肉的动作顿了顿。“你不是喜欢吃吗？”

为了不折了他这份热心劲，山/奈缓和下语气商量道：“啊~对对，我那是担心你太辛苦了，做一只烤鸭要那么长的时间，你每天要买菜做饭又要看诊的，实在是太累太辛苦了，下次我说想吃时你再做好嘛。”

啥东西再好吃也不能时不时就吃啊，况且还是她不喜欢吃的东西。

周吵吵浅思了一下觉得她说得也没错，便点头答应了：“好吧，那你想吃就和我说，千万别不好意思又自己偷偷难过得想吃想到哭哈。”

她真没哭

“好。”山/奈有些哭笑不得，使劲嚼了嚼嘴里的肉。

前堂里，一阵劲风从两侧的窗户卷进来，上头悬挂的窗牖猛烈的抨击着窗沿，书桌上那本山/奈画过的书籍也被风吹得哗哗翻页。

一旁在专心看书的楚进，抬手拿过那本书正打算给它合上整理好，却偶然看到了山/奈在那些书页空白处绘制的图。

这是一本很浅显易懂的医书，讲述的主要是基础的人体了解。

但美中不足的是它是纯文字的教学，刚好山/奈的小画就弥补了其中的不足。

前几页绘有的主体解剖，心脏解剖，手臂肌群解剖，都是很精细的图，还标有连他都没见过的专有名词。

楚进愣怀了半响，好久都没缓过来。

直到指尖触及书页传来的丝丝冷意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切又不可思议的。

末了，他翻到书本中最后的一幅图，图没画完，依稀看得出是画得是肾脏，上面还画歪了一笔，想来这是她今天画的。

看来是他错怪她了，她只是落笔方式潇洒了些，看起来随心所欲了些，但其实并不是在搞破坏。